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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是“花”中第一流

发布时间: 2023-12-11 11:21  关注度:649评 论  转 发  收 藏  打 印
导读:转眼几十年过去了,我们也曾各自无数次地效仿母亲做过这道菜,但总也吃不出那年、那个隆冬母亲做出的那种味道。当年母亲轻轻带上的那一声门响,犹在耳旁,“花”的鲜美滋味,依然留在唇齿间,“花”的模样依然娇艳如昨地开在我们的心底。母亲的这些花,“何须浅碧轻红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”。

看见豆腐开花,还是小时候的事。

五十多年前,连续大雪,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,开饭前,母亲突然宣布:今天有好小菜吃。

在物资极度匮乏、什么都凭票供应的那些年,吃肉是不容易的。我们家兄弟姐妹众多,还都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长着个,长年不见荤腥,又少有副食补充,腹中难免空虚。但在那些饥荒的日子里,饿,还是父母在替我们挨着;忧,是父母担着;苦,是父母在熬着。父亲为养家奔波,长年出差在外,而母亲为了喂饱我们这群一个比一个能吃的半大孩子,真是操碎了心。粮食不够吃,母亲只得用菜蔬来添补。她总是要等我们熟睡后,才摊开记账本,算算今天的开销是否超出了预算的范围。长大后,我们方知母亲当年的良苦用心,她要避着我们,只是不让我们过早知道日子的艰难,以免我们担忧。她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吃好了,光是一块豆腐干,就能翻出好多花样:切成拉花状,和着葱花,在锅里三翻两炒,就变出了一盆“葱爆腰花”;切成丝状,就着夏天自家腌制的酱瓜,加上姜丝,就炒出了一碗“瓜姜肉丝”;切成块状,搭上土豆,掺上咖喱,一碗金灿灿香喷喷的“咖喱土豆牛肉”便出锅了。还有,珍珠宝石般看着就咽口水的胡萝卜饭、翡翠白玉样的莴苣叶炒饭,以及荠菜香菇馄饨和草头团子……这些母亲做的饭菜,虽然尽素,却美味可口,多日不重样。她把苦巴巴的日子,过得有滋有味。今天的好菜又会是什么呢?

终于开饭了,我们早已各就各位围桌而坐。当母亲双手端着一只“噗、噗、噗”直冒热气、一路欢歌的砂锅走来的时候,我们的心也随之欢唱起来。这不是久违了的、过年笃肉才用得着的那只砂锅吗?此刻,年轻生命生长发育对动物蛋白本能的渴盼,都一览无余地显现在我们的脸上。毕竟,肚子里的油水早已被经年累月的青菜萝卜给吸干净了。

在一桌孩子热切的目光下,母亲掀开了锅盖。随即,一团雾气带着一股陌生的诱人菜香在屋里弥漫开来。锅里依然在沸腾,透过氤氲的水汽,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绿色裹挟着一块块乳白色的块状物在翻腾。小弟第一个把筷子伸了进去。“是肉!”一声惊呼。这是众望所归最完美的谜底。然而,聚焦在那双筷头上的目光,瞬间便一齐黯淡了下来。不是肉,倒像是一朵花。但失望随即被好奇所取代,我们不由地纷纷站了起来,想一探究竟。锅里已经风平浪静,看得清在一锅碧绿的衬托下,开满了形状各异的乳白色花朵,有的像梅花,有的像雪花,还有椭圆形花瓣的“玉兰花”。这形态和格调,使我想起了我家一只瓷盆上的一幅画,那幅母亲曾告诉过我的烧瓷画。一时间,谁也不忍用筷子毁坏了这份美好,但最终还是难抵新奇和被一阵阵菜香激发的饥饿感,才纷纷举起了筷子。我夹起一朵“梅花”,沉甸甸的,透过花瓣侧面的切口看,里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眼,入口轻嚼,一股混合着雪菜清香的汤汁,一齐从无数个小孔中挤出,一线暖暖的细流,顺流而下,直至腹中,暖了全身。“花”的口感很特别,鲜美、劲道而富弹性。母亲终于亮出了底牌,这道菜是用雪里蕻和冰豆腐做成的。除了豆腐须隔天冰冻过,雪里蕻也一定要用新近腌制的,这样做出来的汤,才悦目、可口。那些“花”,是冰豆腐解冻后,仰仗母亲的创意,在她的菜刀下、案板上,一瓣瓣、一朵朵开出来的。

母亲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,大快朵颐,笑得那样的满足。可她面前给她放着的碗筷,却纹丝未动,这已是近年来见怪不怪的事了。尽管我们也曾一次次地施过不少计谋,央求、撒娇、耍赖,甚至“要挟”,但母亲也都一次次连哄带骗地搪塞过去,不是吃过了,就是还不饿,直至我们吃饱喝足放下碗筷,她才胡乱扒拉几口,算是交代。

屋外的北风,仍在慢一阵紧一阵地吹得窗棂“嘭、嘭、嘭”地响。透过窗玻璃上冰花的空隙,看得见庭院枣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洒着。屋里却暖融融的,我们一个个红光满面,汤足饭饱。这时,我才猛然想起,昨天凌晨,我还在暖暖的被窝里断断续续做梦时,那一声轻轻带上的门响,是母亲出门去了。她正摸黑,冒着隆冬清晨彻骨的寒冷,踏着积雪,一步一滑地买豆腐去了。即便是凭票,母亲仍需赶早,还得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中排上一个多小时的队,才有可能买到豆腐。有时中途豆腐卖完,白排队也是常有的事。母亲的这趟辛苦,就仅仅为了我们今天的这一顿饭,为了隔夜能把豆腐放在露天冻成冰坨,于来日开花。母亲知道,开了花的豆腐,才能借助孔洞吸足热汤,吃着更暖身子,也更有嚼头,更耐饥饿。

转眼几十年过去了,我们也曾各自无数次地效仿母亲做过这道菜,但总也吃不出那年、那个隆冬母亲做出的那种味道。当年母亲轻轻带上的那一声门响,犹在耳旁,“花”的鲜美滋味,依然留在唇齿间,“花”的模样依然娇艳如昨地开在我们的心底。母亲的这些花,“何须浅碧轻红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”。

■苏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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